最关键是,努尔哈赤觉得韦宝只是一个地方势力。
韦宝自己只是一个爵爷,有什么资格让自己投降,自己投降韦宝,等于是大明奴才的奴才了吧?
反正,努尔哈赤是想不通以韦宝的势力,为什么还要依附于大明朝廷,当一个奴才。
所以,当晚,努尔哈赤招来了聪古伦格格,提出了一个让聪古伦格格很是意外的要求。
“我决定让天地会的郎中为我医治。但你现在就去将天地会的使臣请来,我想要当面向他们提出,请韦宝宣誓称天可汗,成为北方各部的共主,我才能与其议和。我大金国甘愿认天地会为主。”努尔哈赤如是对聪古伦格格道。
聪古伦格格奇道:“父汗,我们若是肯议和,肯向宝军屈服便是了,为什么要韦宝宣誓称天可汗?那韦宝不是要反了明廷了吗?韦宝是否忠于明廷,与我们有关系吗?”
“自然有关系的,如果韦宝他自己不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那我们头上还得多一个大明朝廷,大明朝廷那些达官贵人,反复无常的皇室,我已经受够了!而且,有明廷的关系,韦宝以后能找很多借口对我们欺压,比如以后动不动就找借口向我们要银子,他可以说不是他的意思,是明廷的意思,我们要不要听?”努尔哈赤费力的道:“还有,韦宝自己现在只是明廷的一个官员,就算韦宝的地位已经如同当年的李成梁一样了的话,但韦宝的威望也是无法与李成梁相提并论的。我可以向韦宝低头,但你让我们整个大金去向一个只有十六岁,还是明廷官员的这么一个人低头,让其他人怎么想?我大金很可能就此四分五裂。”
聪古伦格格现在明白了父汗的意思了,韦宝的威望太低,若是真的向韦宝低头了,韦宝只知道索取,并没有什么能给予大金国的,那又何必低这个头?
现在韦宝只是仗着我武力已经远远高于满人,我想什么时候打满人就什么时候打满人。
那样的话,大不了大金以后加强防守便是了,不出来便是了,你天地会若是想硬吃大金那么多重大城池,也得把牙齿一颗一颗都磕掉,没有数年的功夫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虽然韦宝一再威胁,但后金方面并不如何惧怕宝军。
这回也是努尔哈赤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
努尔哈赤现在好后悔这趟出兵,把家底都赔了个干净。
而且具体作战的经过中,自己也极其不冷静。
努尔哈赤现在对于韦宝的才能是丝毫不怀疑了。
甚至韦宝其实已经在整个大明名扬天下,没有什么人会去怀疑韦宝的才能。
韦宝虽然不择手段,靠各种花招,韦宝甚至连童生的水平都不具备,却一步步靠着科考,取得了金榜题名的探花郎,又在官场步步高升。
本来是不让人信服的,但是韦宝在辽东捞取的一系列战役胜利,已经足够成为韦宝的资本。
只是韦宝的年纪太轻,除非有彻底把建奴打趴下,让建奴投降这样的功勋,才能让韦宝才十六岁就已经是正二品大员,能让人信服,否则,年轻总归是硬伤。
努尔哈赤甚至觉得如果当年换做韦宝到万历年间去指挥萨尔浒之战,这场仗未必能在萨尔浒这个地方打起来,也未必会是以萨尔浒战役的这种形式打起来。
努尔哈赤结合韦宝的军事思想特点,做出的这样的判断。
后金军队士兵出身渔猎、游牧民族,战斗力天生彪悍,但是努尔哈赤从宣布所谓“七大恨”誓师伐明后,在相当多重要战役里取胜的决定性因素是因为其擅于使用计谋,尤其是擅于使用伪装突袭、奸细化装、里应外合一类的诈术,而并不是靠所谓的八旗兵战斗力打赢的。
发生在萨尔浒大战之前的两场重要战役,抚顺、清河战役。
抚顺城位于浑河畔,是明与女真互市之所,由于努尔哈赤年轻时曾在抚顺从事贸易活动,因此对抚顺城的情况了如指掌,守将游击李永芳亦与努尔哈赤相识。
当日,努尔哈赤派人至抚顺告知次日有一个三千人的女真大商队前来抚顺贸易。
十五日,佯装商人的后金先锋部队来到了抚顺城,抚顺军民均至城外交易,这时努尔哈赤大军突至,与抚顺城内的后金军里应外合一举袭取抚顺,中军千总王命印、把总王学道、唐钥顺等战死,李永芳投降。
清河城四面环山,地势险峻,战略位置重要,大路可直通重镇辽阳、沈阳,为辽沈之屏障,参将邹储贤、援辽游击张旆领兵一万镇守此地。
努尔哈赤先令装满貂、参之车在前,军士埋伏在车后突然杀出,图穷匕首见,杀了清河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但由于清河城上布有火器,后金军攻城死伤千余人,明游击张旆亦战死。
随后,努尔哈赤令士兵顶着木板在城下挖墙,后金军遂从缺口突入城内。
努尔哈赤命李永芳前去劝降邹储贤,储贤见之怒骂,随后率军于城上抵抗后金军,力竭阵亡。
副将贺世贤率明朝援军赶来,见城已陷落,遂斩附近女真屯寨妇幼一百五十人而还。
可见,努尔哈赤并不是只会骑射、冲杀的那种少数民族莽汉式的将领,而是一个非常擅于使用谋略和计策的军事家。
如果努尔哈赤仅仅是个莽汉,也绝对取得不了这么大的军事成就。
在努尔哈赤之前,满蒙两族也出现了许多枭雄,但是像努尔哈赤这样深谙兵法的,基本没有。
兵法不仅指在什么样的地形应该使用什么兵种、如何扎营如何列阵之类的细节,更重要的是《孙子兵法》当中所说的“上兵伐谋”这一类的大局观。
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的军事思想,尤其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
努尔哈赤现在已经被韦宝在智谋,尤其是军事情报方面搞服了,似乎自己这边的一举一动,都在韦宝的掌控之中。
虽然努尔哈赤不知道韦宝是怎么办到的,但他确信韦宝有很多打入了金国内部,并且能顺畅的传递消息。
这一次宝军出现在宁远城,对于努尔哈赤来说就太恐怖了。
因为努尔哈赤在出兵之前,也是有过多个渠道的情报侦察的。
努尔哈赤甚至对整个辽西辽东的明军和宝军的布置,方位,大概的军事数量都很清楚。
只能说,努尔哈赤的消息得到的要慢一步,传递的也慢一步,在军队的后勤补给方面也慢一步。
虽然八旗兵大多是骑兵,不用怎么准备,要打哪里,准备一两天就可以走,已经很快了。
但宝军更快,随时可以走。
而且宝军出征,一向都有很好的后勤保障系统,可以想打多久打多久,想速战速决也可以,所以战术灵活多变。
建奴就不行了,建奴一般出门只带几天的干粮,要是打顺风局还行,能抢到东西吃,抢到大量的金银,逆风局就不行了。
如果强行打攻坚战,别说是几千宝军守城,就是这回是一两万明军守城,只要守将比较能团结将领,能激励士兵的士气,后金六七万人也是很难占到便宜的。
就像是原本历史中的袁崇焕就成功组织了宁远之战一样。
努尔哈赤在召见聪古伦格格说出召见的想法之前,想了很多。
努尔哈赤觉得正确的信息是制定正确战略决策的基础,信息的正确与否,信息渠道的畅通与否,这两点对于战场胜负的重要性怎么形容也不为过。
萨尔浒之战,杨镐发兵前曾故意派人转告努尔哈赤,明朝大军四十七万将在二十八日进剿,对后金进行恐吓并故意在日期上迷惑努尔哈赤。
但明朝后金间谍的广布,甚至连京师邸报都可以设法摘抄,所以后金方面已探知明军何时出师。
对于明朝的四路大军,努尔哈赤表示“恁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集中优势兵力,将各屯寨守军撤回赫图阿拉,并判断明军一定会先从西面来。
可见,萨尔浒战役的指挥官杨镐也不是不懂得运用诈术,但问题的关键是,他并没有充分了解努尔哈赤比己方的信息渠道要灵通,也没有充分认识到“后金间谍广布“这一客观事实。
这一点如果是让韦宝来,后金方面就完全没有优势了,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的劣势,努尔哈赤现在对于韦宝的细作佩服的不行。
努尔哈赤甚至怀疑自己私下和儿子,和女儿说话,没两天都有可能被韦宝知道了,弄的努尔哈赤成天疑神疑鬼的。
努尔哈赤觉得,如果是韦宝指挥萨尔浒之战的明军,会做得比杨镐要好得多。
而且更重要的点在于,要是假设说萨尔浒是明朝跟后金的第一场战役,说不了解敌方的作战特点导致败北,那还说得过去。
但当时,抚顺、清河两场战役的教训明明已经在前,结果打萨尔浒的明军还是没有注意到这个教训,这就很不应该了。
在努尔哈赤看来,韦宝在每次发动战役之前,是充分地研究过之前失败的教训的,尽最大努力去了解敌我双方的各种客观情况,客观分析前人失败教训,这些方面,韦宝做得工作都十分充分。
今天努尔哈赤判断出韦宝已经不再将金国当成对手,一方面心灰意冷,另一方面也的确被韦宝打的没有脾气,没有自信心了。
事实上,不说韦宝,就是袁崇焕,在宁远战役前也充分吸取了前人的经验教训。
坚壁清野,严防奸细。
袁崇焕令尽焚城外房舍、积刍,转移城厢商民入城,转运粮料藏觉华岛。
又以同知程维楧率员稽查奸细,“纵街民搜奸细,片时而尽“派诸生巡守街巷路口。在宁远城中,没有“叛夷“,也没有奸细。
后金作战,先是在辽东的诸城--抚顺、清河、开原、铁岭、沈阳、辽阳、广宁,都是由于内应外合才失陷的。而宁远独无夺门之叛民,内应之奸细。
假如是让韦宝亲自指挥明金战争,会在信息战这方面做得更好。
在人员因素方面,也就是士兵素质问题。
萨尔浒战役是明朝末期了,士兵素质和战斗力必然远低于女真人。
其实辽东军一直是明军里面比较强大的军队,长期与建奴作战,不说半斤八两,但也绝对不是没有一战的实力,他们对建奴非常了解。
一个人怎么可能被一个非常了解的人屡次偷袭得手呢。
更何况还有韦宝这么狡猾的统帅的话。
努尔哈赤甚至认为韦宝若是直接指挥当年的萨尔浒之战,战局很可能是他努尔哈赤败了。
在努尔哈赤看来,韦宝已经是作为一位优秀的军事家了。
因为韦宝能充分认识到己方的弱点,并且采取了正确的应对措施,征兵、练兵,只求质,不求量。
韦宝用了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少则几千人,多则也不过一万人左右,连续剿灭了辽西和辽东的多处匪患。
当时韦宝的军队不仅人数上远少于几家大的土匪集团,而且地利和人和也都不在他手上。
韦宝当初只是辽西的一个普通农家少年啊,这些都让努尔哈赤非常失落。
韦宝起兵的时候,基础还不如当初的努尔哈赤呢。
就是在这样的劣势下,韦宝正确地运用了各种谋略,改善不利条件,变不利为有利,创造了一个个奇迹一样的胜利。
萨尔浒战役时的明军,也是看重数量而忽视质量。
明末时卫所制已经名存实亡,已经转为募兵制,每次战役军队都调自全国各地,主力通常都是来自九边重镇、四川和浙江。
九边重镇主要以骑兵为主,除了辽东、延绥、宁夏等藩镇经常与蒙古作战以外,其余边镇皆久无战事,使军队战斗力一般。
九边重镇有为数不少的“跳荡铁骑”。
骑兵配有大量的火器。
其中车营由炮兵部队和骑兵部队构成。
炮兵部队配有火炮射程远、威力大的各种火炮,如大将军炮、虎蹲炮、佛朗机炮等。
隶属车营的骑兵部队备有火铳。
但明军由于采取车骑合营的编制,并无独立骑兵部队,导致其机动性远不如后金的骑兵部队。
一个优秀的军事家应该充分认识到,军队的人数绝对不是胜负关键,士兵的质量才是。
这一点让努尔哈赤想到了明朝另一位名将,戚继光。
当年戚继光在浙江、福建指挥抗倭也是看到了卫所兵混吃等死,畏倭如虎,一触即溃的这些弊病。
戚继光下决心从民风彪悍的义乌征兵,重新下狠功夫练兵,才打造出来后来对倭百战百胜的戚家军。
现代的公司管理有个理论是,最好的管理是不用费力管理,而是在招聘上下功夫。招聘时,严格地从素质上把关进入公司的员工,那么最后形成的团队都不需要管理,自然是一支能打的队伍。
这种管理学理论和我们刚才介绍的军事思想何其相似。
战役的组织形式,如果换做是韦宝来经略辽东,很可能那次明军和后金军的决战不会发生在萨尔浒。
因为韦宝的军事思想一向是讲究利用各种手段避实击虚。
努尔哈赤研究过韦宝的几场剿匪战例,努尔哈赤发现,经常是土匪觉得不可能有宝军进攻的时间和地点,他偏偏发奇兵打过来了。
而在土匪们万分防备的时间和地点,他肯定不会出现。
这一点在韦宝打皇太极的整个辽南战役过程中显现地更清晰,几万精锐的八旗兵,硬是被韦宝带着几十万老百姓给赶走了。
一支军队,一个国家,有强处,就必然有弱处。
谁能在战争中保护好自己的弱处、并打击到敌人的要害,谁就能获胜。
古往今来一切战争胜利的根本原因,都可以归结到“避实击虚”这四个字上面。
努尔哈赤觉得,依照韦宝的这种用兵风格看,他很可能会事先充分研究金国的实际控制区的地形特点,然后放出侦查,时刻观察金军的真实动向,然后在赫图阿拉某个比较空虚的时刻,派主力出其不意直接攻下赫图阿拉,然后把握住金军主力人心涣散的战机,回头包抄在萨尔浒附近截击明军的金军主力。
总之最起码,像杨镐那样想出宣扬出征日期,而且还被识破意图的昏招,在韦宝那里是断无可能的。
当然了,如果明军采取这个策略,同样作为一个名将的努尔哈赤想必也不会采取原先的策略,也会随机应变。
只是现在努尔哈赤被韦宝给打怕了,所以才会将韦宝想的愈发的可怕。
实际上,韦宝还真没有努尔哈赤想的那么厉害。
韦宝最厉害的是改革了旧式军队,采用了正常政治管理军队,管理整个天地会势力集团,韦宝的作用主要体现在管理上。
然后是对武器弹药的一些改进。
至于打仗,韦宝亲自指挥的战斗寥寥无几,甚至连韦宝自己本人都记不起来自己曾经打过什么仗。
韦宝顶多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命令部队打哪里,然后就完事了。
重要的时候,或者是韦宝心情好的时候,也许会跟着过去玩玩,很多时候,韦宝甚至只是在后方,就像是玩游戏一样,在地图上下了一道命令,然后就全都是底下的将领临场发挥,各种党政机关动员老百姓做好后勤,这些都和韦宝的关系不大。
努尔哈赤还不明白,天地会本身组织就已经足够强大,就已经是一部有很敏感,有很强大反应能力的机器了。
如果有人攻打天地会治下地区,甚至韦宝都不用管,天地会的组织部门就能迅速拿出防御作战方案,甚至敌人还没有来,防御和反进攻的计划就会提前启动了。
所以,在外人看来是韦宝厉害,包括天地会内部的人也不断神话韦宝的作用,将韦总裁说的几百个诸葛亮合在一起也赶不上韦总裁一根脚毛一样。
只有韦宝自己知道自己啥水平哟。
聪古伦格格听完了阿玛的话,轻声道:“可以,我可以立刻让人找宝军的使臣来,但是,阿玛,事不宜迟,您还是先治病吧。因为宝军的使臣在来之前,也没有得到韦宝类似的吩咐,他们肯定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阿玛的意思,他们只能把消息传回去。等他们把消息传回去之后,韦宝再反应阿玛的话,可能还要找很多人商量,毕竟这是大事,再传回咱们这边,不知道要多久了。所以,为了不耽误给阿玛看病,咱们先看病,可以吗?”
努尔哈赤想了想道:“好吧,先看病。如果韦宝答应了我的要求,他是北方的天可汗,我效忠于他,我们金国撤销,不再叫金国,仍然叫建州女真人,这都没有关系。如果韦宝不肯,那就不能怨我白让他的人为我诊治,而不能说我不讲道义了。他只是一个明廷的官员,他不是朝廷,我不可能向他一个官员低头,因为我不可能向大明朝廷低头。”
聪古伦格格见父汗终于答应治病,很是高兴,也不理会努尔哈赤的一大堆想法,笑道:“好,就是这样,父汗,那我现在就叫那几个郎中过来吧。”
努尔哈赤也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大负担,微微一笑。
于是,几名宝军军医连夜为努尔哈赤治病,打针,吃药,敷药,输液,连番操作。
未至天明,努尔哈赤的病情就有显而易见的好转了。
这主要因为本身努尔哈赤的身体素质就很强大,原本历史也没有这么快死。
努尔哈赤这回主要是气急攻心了,引发的毒疽发作。
现在努尔哈赤想通了以后如何与韦宝相处,病情本来就好了一大半。
另外注射了抗生素之后,效果也是很明显的,化脓现象立刻得到控制。
所以,黎明时分,努尔哈赤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聪古伦格格、代善、皇太极等人都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