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连江虽明言不会帮她,却也没将她撇下不管,依旧好吃好喝地把她供着,听她来问话,也可酌情答上一二。
“我学校都变了,成绩也提高了,怎么感觉老师同学的,还是那一批人啊?”
想不起来也就罢了,这想起来后总免不了一番对比,一对比就发觉差异之处甚多,比如这学校就是其中一种。
彼时沉镜吃饱喝足,闲来无事,干脆溜达进周连江的书房,找他说话。
周连江正在桌前批阅文件,头也不抬就答:“你觉得破镜真能重圆吗?”
沉镜道:“可这也差的太过离谱了吧?叫我复读一年的功夫白费。”她近来思绪天马行空,想到哪儿就是哪儿,故又问,“那阿武是不是故意设计我?还有我第一次遇见虞沉镜的时候,她好像是知道些什么,可我却没这份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阿武那回也许是故意的。现在想想她真是傻,以为只叫白霜一个人看破了真相,殊不知人人都知道,就瞒着她一个。
那阿武身为养育幼龙的保姆,又哪儿能一点见识都没有?不是刻意要报复周连江当日对他的戏耍,就是那具躯体有问题,也许连龙族没法解决,只能随便逮着一个沉镜去应付了事。
周连江写字的手一顿,似是不想告诉她,但还是忍不住提点了一句,“你找回你失去的记忆了吗?”
一提这个,沉镜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脖子,想起了杨长英为她绑上的缎带,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我不敢。”
杨长英这人,现在给她的感觉真是一言难尽。他目的掩藏的深,就她观察来看出手次数也少,实在叫人难以琢磨他究竟想干什么。
当然白霜的变化也很突兀,可从他那天的表现来看,这份突兀更像是受了刺激而致,而非没有缘由。
周连江不动声色,“那你可以找杨馥问问,她对杨长英比较了解。”
沉镜叹了一口气,眉头蹙得死紧,“唉,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她一边说一边张开四肢,瘫在了沙发上,上衣往上一缩,露出一截白嫩的肚皮。
周连江提议道:“你要是无聊,可以出去逛街。”
沉镜无聊道:“我逛街你买单?”
周连江竟还真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张□□给她,“没有上限,你随便刷。要是等庄野来了,恐怕你就没这份闲心了。”
要是他只说前面那一句话,也许沉镜还要推辞推辞,未必真会拿他的卡去刷。但一听他后面的话,顿时将她心里那点歉疚败了个精光,上前接过卡就要往外走,“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让人讨厌?就像站在岸上看我要被淹死却不肯救一样。问题是你不救就算了,还总要提醒我快被淹死了。”
周连江眉尖一动,仿若有疲惫一闪而过,“一报还一报,我向来公平。”
沉镜没搭理他,径直出门去了。
一连几天她都没踏出那小套房一步,待出来后才发现这里竟是红园。
光看这园林风景,倒是没见过的,也不知是那座园。但服务却是一等一好,也许更有周连江花了大价钱的缘故,自出门起就有人领路,带着她去了停车场,场上豪车随便选,哪一辆都配有一名司机与两名保镖。
沉镜随便选了一辆正要走,才上车连车门都没关,就看见小簇搂着一成功男士款步走来,脸上笑意清纯。
因是时期特殊,她也不可能立即下车与小簇去吵,反而要迅速把车门关上,就怕被小簇看见了。
而小簇仿若无知无觉,却把头低了下去,长长的头发遮挡住了面孔,弄得那名男士以为她是娇羞,竟伸手去勾她头发。
“走走走!”
再看下去怕是她又要炸了。想起那时候小簇给她打电话,确认她是不是在慈风号上,当时她只把思绪转到另一个自己上头去了,却没想过小簇会做贼心虚,根本就是打电话来试探。
心情不好便做什么都不得劲,沉镜逛街也逛得懒懒散散的,没一会儿就累了,干脆坐车回去。
一过去就发现卫清来了,原是在书房与周连江谈事,恰好门一开就和沉镜撞了个正着。
顿时沉镜就想起她当初给卫清打电话,要他解决周连江的纠缠,结果他当时答应的好好的,后来就再没了回复。
而她鬼迷了心窍,忙作业忙得忘了这回事。更兼后来出了岔子,直接把这一段经历抹去,可她和卫清的婚约仍在,也仍是她的心头大患。
“我们谈谈怎么样?”
她想解除婚约也不是一两天了,卫家那边却始终含糊,卫清本人也态度微妙,就这么拖着不肯给个答复。虽然这婚约没有法律效应,但她总归是膈应。
尤其是发现卫家跟周连江有关系之后。
卫清点了点头,先转身把房门关好,再同她一块儿到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你想解除婚约对不对?”
沉镜道:“不然呢?我想不透它还有什么保留的必要。”
卫清道:“必要还是有的,比如说源界下来了使者,你可以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我身上来。”
沉镜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卫清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交付到她手上,脸上流露出一份难以言喻的悲哀,“没有人能预料未来,我的眼界短浅,只能看见当下对我有利的一面,所以害了你,真对不起。”
沉镜被他闹糊涂了,问:“你什么意思?”
卫清并不多言,只笑一笑就起身告辞。
沉镜倒想留住他问个明白,可他动作似缓实快,一下子就没了人影。她问不到卫清,就只好去找周连江,“我觉得他人不对,感觉性格变了。”
原来的卫清是什么样,她其实也记不太清。但肯定不是现在这样,差异太大了,再不熟悉的人也能一眼瞧出这变化来。
周连江轻描淡写地回答她,“你都快把十七变回一了,他有些变化又有什么不正常?”
沉镜无言以对,干脆回屋休息去了。
晃眼工夫时光就过去了,庄野马上要来,而杨长英出手之狠,也将沉镜狠吓了一跳。
他将慈风号祭海了。
除了庄野那几个明显有后台的他没敢动以外,船上其余人等,包括忽然摔到脑袋昏迷的白霜,都一块儿砸入了海底,通通成了鲛人一族的玩物。
难怪那天白霜的态度会那样奇怪,甚至提前弄翻慈风号,原来内情在这里。
沉镜听得心慌,第一反应就是站起身往外走。
周连江把她叫住,冷冷道:“你要去哪儿?你去了又能做什么?”
沉镜这才反应过来她无处可去,却不愿意让周连江占了上风,故道:“我回家看看不行?怕我家里人担心。”
周连江道:“庄野再过一会儿就要来,你是躲不过去的。”
沉镜冷笑道:“我就躲了怎么样?凭什么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口咬定我是平慧要我负责?我不干了行不行?”
说完她就拉开门,匆匆忙忙的跑了。
就连她自个儿也是第一次发现她心大,之前半点不着急,等事到临头了才发现她双手空空,根本没做好去面对这一切的准备。
松快的时候总是不细心,这会儿逼急了她才往深处想,开始变着法子给自己开脱。
人人都说她是平慧,又没一个拿出证据来给她,光凭上下两张嘴皮子一碰,就要她把这口锅背起来?凭什么?倒是先拿出切实的证据来啊。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原先的一点胆怯也被思虑后的理直气壮所取代。
要是不来就算了,来了她可要好好的理论一番!再没有这样的道理,就算按照周连江的说法,他们也原本就是趁火打劫,乘机逼迫,如今算计失败,还要倒头来找她这个苦主麻烦?
沉镜匆匆忙忙回了家,不过几天没来倒生出隔世之感了。
今儿真是难得,上班时间陈幼兰也在,只是面色灰败,看起来憔悴许多。
一见着女儿回来,陈幼兰就告诉她:“虞成不见了。”
虞成不见了?一个瘫子不见了?总不能是被绑架了,毕竟他那两腿是废的,可没法自己离开。
沉镜正要说话,就听见敲门声传来,她心里顿时一沉,依稀觉得来者不善。悄悄溜到门边上,她望外头看了一眼,竟真见着了庄野,一时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了,腿一软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许是虞成的消失触动了陈幼兰的心病,她今天状态实在不对,看见沉镜趔趄,倒比她还紧张,“外面站着谁?”
“没,没站着谁。”她一面说一面开了门,待与庄野照面时整个人都懵了,好半天都想起来要笑,可怎么也笑不出来。
庄野身边陪着一女子,就是那天在船上见过的那个,气质高华,与之十分相匹配。
可沉镜的心打一开始就是偏的,偏向了杨馥,见着这一对玉人也觉得像狗男女,生不出半点好感来,“庄先生。”
庄野的态度和善,眼神却复杂难辨,“虞姑娘,方便进去说话吗?”
沉镜往屋里看了一眼,觉得陈幼兰实在不对劲,就说:“我们去附近找家店谈吧。”
她才要换鞋出门,陈幼兰就冲了过去,攥紧她的手腕满脸防备,“去外面做什么?就进屋谈吧,我还有事,正好给你们腾位置。”说完竟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