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之前,孙大牙从柳纯海那搞到了一根查夜令签,凭着这个李默就拥有了合法搜查客栈的权力。
“开门,开门,快开门。奉令查夜,快开门。”
大宁客栈的一个管事提着灯笼走了出来,挑灯看了看李默的脸,眉头皱了一下。大宁客栈跟县衙的捕快们很熟,胡灿还是柳纯海的换帖兄弟,但来者显然不是县里的捕快。
“你们是什么人?”
李默先亮出了手中的令签:“奉县尊之令,查夜。”
“查夜?我怎么不知道?”
“县尊大人要查夜,还需要征得你的同意?把门打开。”
“那可对不起了,这长陵县咱们只认柳捕头的招牌,这深更半夜的,你说你们是县尊大人派来的,谁能证明,万一是马匪假扮的呢。”
李默丢了个眼色,身边两个壮汉立即扑上去将这管家按在地上,一团脏兮兮的破抹布旋即塞进了他的嘴里。
“奉令查夜,把你们的路引都拿出来。”
按照大梁朝的法令,凡百姓离开家乡三十里就需开具路引,以备沿途查验,没有路引而擅自外出的后果很严重,轻则打板子罚款,重则收监,甚至充军。所以在大梁朝除了身无分文的流民,没人敢对抗朝廷的这项法令,因为风险实在是太大。
行旅们一个个乖乖地拿出路引,乡勇检查路引的同时,也翻检行旅们携带的物品,核实税单,查到有偷税漏税的就要求补齐。这个是可以商量的,只要不是违禁品,随便塞几个钱,乡勇是可以网开一面的,这也是创收的一种形式。
“大哥,后面的院子不让查。”
小七报告说后面的一个院子里有位客人很硬气,威胁利诱就是不肯开门,李默眉头一皱,问二胖:“店里有几个女直人?”二胖道:“我正要报告,一共有二十六个。”李默点点头,提刀走了过去。这是大宁客栈里最好的房间,一个独立的四合院。
四合院的门口两队人马正在对峙,外面的是李默的人马,里面的是一些身穿兽皮、剃着古怪发式的女直人。
女直人本来是生活在辽东一带的渔猎民族,俄洛斯人南下后,女直人被迫南迁,一部迁居河北,一部进入河东,还有一部西迁至宁州东北的大青山一带。
进入河北、河北的女直人逐渐汉化,被称之为熟女直,西迁的这部女直人保守固执,冥顽不肯汉化,被称为生女直。因大青山环境恶劣,食物不足,生女直经常寇掠边州,与华族累年混战,一部战败的生女直开始内附,虽然依然顽固不肯归化,但相对他们在大青山的族人已经温顺可控的多,因此也被称之为熟女直。
这部熟女直被集中安置在延州以北、宁州以南、秦州以东、大河以西地区。
女直人本是渔猎民族,而安置他们的地区多高山峻岭,多荒漠戈壁,少森林,缺水没鱼,渔猎英雄们常年挣扎在饥饿线上,一部彪悍的女直人开始啸聚结伙,公然攻击商道,劫掠行商,做起了无本买卖,另一部分相对温和的女直人则开始走私贩卖私盐。
在宁州,熟女直几乎就是私盐贩子的代名词,凶狠残暴的化身。
堵门的这七八个熟女直,个子普遍不高,圆脑袋,矮壮墩实,他们身披厚重的皮毛衣裳,头戴兜鳌帽,这种帽子能把人的脸遮的只剩两只眼,既能遮挡风沙、冰霜,又能防御流矢。
据传言,女直人身上这皮衣十分强韧,等闲刀枪根本砍不透。
李默相信这传言是真的,因为他发现那身皮衣的表面覆着一层半透明的蜡状物质,看起来就是很坚韧的样子。
“你们谁是这的管事?”
连叫三遍,才有一个人应道:“长官,我是,我是。”
跳着出来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瘦高男子,李默一看到他就想起了港片中那个骨骼清奇,满腹心机,阴险狡猾,又喜欢犯贱的荒唐镜。
“荒唐镜”跳着走到李默身边,拱手笑道:“小人就是这里的管事,敢问长官有何贵干。”
“你废什么话,在下奉令查夜,县尊大人的令签在此,你们摆这阵势是什么意思,打算造反是怎么的。”
“岂敢,岂敢。”荒唐镜一面打躬作揖,一面眼珠子骨碌乱转,忽然一把抓住了李默的手腕说:“长官请借一步说话。”
李默私活干多了,最喜欢听人说这话,因为只有聪明人才会说这样的话。但今晚他却有些烦恼,这个“荒唐镜”看似贱贱的,没想到出手会这么重,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像铁钳子一样有力。李默试着甩了一下,竟然没能挣脱。
不得已,他只能跟着“荒唐镜”到旁边去谈。
“荒唐镜”见四下无人这才松开手,袖子里掏出一块黄铜令牌,说道:“兄弟不要误会,我也是公家人,我们是给延州刺史府办差的,我们大人有批货想拿到塞外出手,还望兄弟行个方便。”说罢就在李默的手里放了一摞银元。
李默掂一掂手里的钱,哼道:“你把这当什么地方了?”
“荒唐镜”倒也不恼,淡淡笑道;“那你就把我们交送官府嘛,左右兄弟我的事还是能办的成,倒是兄弟你的前程只怕是没了。”
李默喝道:“你敢威胁我。”试着拔刀,手却被“荒唐镜”封住了,这个家伙不仅手上力气大的吓人,出手更是快的让李默心惊胆寒。
李默脸皮一红,喝道:“你,你竟敢……”
手心里忽然又多了一件东西,硬邦邦的,长条状。
“兄弟,就当是交个朋友。”荒唐镜得势礼不亏。
不必看李默也知道“荒唐镜”塞在他手里的是一根黄澄澄的金条。金条和铜钱都是大梁朝的法定货币,金条有大小之分,大金条重三两四钱七,按官方的兑换比例对应的是五十贯铜钱。小金条一两八钱二,对应能兑换二十七贯铜钱。大梁国多铜少金,加之黄金是硬通货,不仅大梁朝使用,周边各国、草原部落都能流通,所以实际兑换比例与官方规定出入较大。在宁州,一根大金条能兑换六十五贯铜钱,小金条则为三十贯。
“荒唐镜”塞到李默手里的是一根小金条。
李默的小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这家伙出手这么大方,一定有问题!
“兄弟,出来混谁跟钱有仇,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荒唐镜或者是误会了李默,以为他嫌一根金条太少,所以又加了一把银元。
李默见好就收,便道:“既然都是为官家做事,那就这么滴吧,告辞了。”
喊了声收队就把人撤了。
众人检查路引的同时,或多或少都捞了点好处,听说收队就赶紧撤了。弄钱固然好,但担风险的钱还是少碰为妙。
客栈里有熟女直,这个就是最大的风险。
李默出来招呼铁锅吕赶紧撤,撤到安全地带,李默将银元分了一半给铁锅吕,两伙人就分道扬镳了。
干私活就是替人打工,金主出钱,他们干活。像金条、银元这些属于外快,外快归各人,可以揣进自己腰包,这是规矩,但劳务所得就不能再独吞,因为赵破阵已经敲打过李默了。
另外今晚查夜的令签是孙大牙通过关系从柳纯海那弄来的,这笔钱理应由孙大牙出,这没什么好说的,但大宁客栈的老板胡灿毕竟是柳纯海关照的人,今晚这样硬闯进去总归不大好,所以李默拿出五块银元让林哥儿给柳纯海送去,缓和一下关系。
跟孙大牙结算了费用后,李默抽出一部分打发小七送给木匠张,算是上缴的份子钱。
(本章完)